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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掌750元一斤，一桌10多个人起码来个5~6斤；娃娃鱼1700元一斤，保证是野生的，大的也要4斤多重；穿山甲按150元一个人一份算，加起来就超过1万元了，要是再想吃‘猫肉’（老虎肉），一桌准备1.5万元就差不多了……
眼下正是郊游踏青的好时节，地处宜兴市丘陵山区的湖氵父镇竹海风景区一带，大大小小近200家农家乐饭店生意红火。络绎不绝的食客其实是被一些饭店私下里提供的各色野味吸引而来，而出售一些违禁的国家保护野生动物已经成了这些所谓“野味”饭店招揽生意的主要手段。不少国家珍稀保护动物在这里堂而皇之成了饭桌上的食物，而猎奇的饕餮客对于动辄超过万元一桌的酒宴毫不在乎。
快报记者调查发现，竹海风景区一带部分饭店私下经营野味的现象已经存在多年，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从野味贩运到加工上桌已经形成了一条牢固的利益链，奇怪的是，这个公开的秘密居然能够存在这么多年。
□快报记者 金辰 陈超
实习生 聂聪 无锡报道
低于4000元/斤的“猫肉”没有真货
80后的工程监理小汤最近参加了一次奇怪的饭局。因为工程的原因，在监理公司工作的小汤经常和某建筑公司打交道，最近建筑公司组织了一场饭局，监理公司老板叫上小汤一起参加，地点就定在宜兴市湖氵父镇竹海风景区某某大酒店。
老板与老板觥筹交错之间，小汤埋头猛吃，各种山珍野味让人眼花缭乱。酒至半酣，服务员端上一道扁平碟子盛的菜，菜碟里稀稀拉拉盛了20来块比大拇指略大的肉块，颜色暗红，看起来仿佛略大一点的红烧猪肉。小汤刚准备动筷子尝尝，服务员转头却把这盘菜端下了桌，“老板，给你们分一分”。小汤看着服务员分到自家盘子里的3块肉，夹起一块。
“小伙子不要吃那么多，小心补过头了。”老板们心照不宣地大笑。后来小汤才知道，那盘肉是花名“猫肉”的老虎肉，按照当日一桌12个人的配备，那一盘菜售价高达4400元，平均每人300多元。
“正宗‘猫’肉的市价肯定在4000元/斤朝上。烧熟了肉要缩水，按人头最起码1个人要300元才能吃到正宗的，他吃的那个估计是豹子肉。”快报记者暗访时宜兴当地一家酒店的老板用略带不屑的语气说。
几个上档次野味一端就得上万
夸下海口的酒店是地处宜兴市湖氵父镇竹海风景区的水清酒店，近日快报记者以要请北京大领导来宜兴尝鲜的名义来到这家遭多位快报读者举报的“野味饭店”。
记者进门时几个服务员正坐在大厅里忙活，一个中年妇女热情地迎上来招呼记者，自称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娘。记者问：“我们是从南京慕名而来的，最近我们要请北京的大领导来吃饭，不知道你这里有什么特色？” 老板娘回答：“我们这里特色就是野味，保证都是野生的，想吃什么都有！”接着老板娘如数家珍：“娃娃鱼、熊掌、穿山甲、五爪金龙（蜥蜴）、五步蛇等什么都有……”
记者问：“‘猫肉’有么？”老板娘犹豫了一下：“要提前好几天预订的，具体有没有我得打个电话问问，不过价格很高的。”老板娘随即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我这有客人要吃‘猫肉’，你那里有没有货？有的？4000元一斤，好的好的，到时候要的话我再打你电话。”
老板娘提醒记者，如果她报的这几个上档次的野味都端上桌的话，毛估估价格就要超过1万元了，到时候来的话要带足现金，最好提前预订的时候把钱先付了。
“野猪肚400元一盆；穿山甲150元一份，按你说的15个人一桌算；娃娃鱼1700元一斤，你这么多人最起码来个4斤的；熊掌现在便宜750元一斤，你一桌人上档次来只看得出形状的少说5~6斤……其他不算你这些就12800元，还要再来‘猫’肉？”老板娘问。
记者提出老板娘报的价格水分太大，而且记者在菜单上只看到“明炉野山羊”、“板栗野猪肉”、“红烧刺猬”、“天鹅肉煲”这些比较“普通”的野味。老板娘却赌咒发誓给记者的都是最低价，口头报的这些东西都是违法的，不能写在菜单上。
老板娘从饭店后院拿出娃娃鱼
见记者还没有下定吃的决心，这位老板娘明显有些急眼。“不相信？我们这里东西真的好，不信我带你去看！”老板娘扯着记者就往饭店后院方向走，“你们在门口等我一会。”在进入饭店后院的大门口，老板娘要求记者不能跟随站着等一会，随后进了院子里的一个里屋，没一会从里面端出了一个大盆。让记者吓了一跳的是，大盆里赫然是一条成年人胳膊长短的娃娃鱼，娃娃鱼蜷缩着趴在狭小的盆内，尾巴无力地摇摆着。
“你这个娃娃鱼是养殖的吧？”记者说。“尾巴短的才是养殖的，这种尾巴长的绝对是野生的，不是野生不要钱。”老板娘又开始赌咒发誓，“我们这个饭店都是做回头客生意，你吃得好下次再来。最近这几天市里××局、××局都来吃过的。”
“都是管我们的，要是端上来的不正宗，我们这种野味饭店还能开啊？”老板娘表示，××局前天还来这里请客人吃掉一条3斤多重的娃娃鱼，给记者端上来的这条差不多4斤重。她说这条娃娃鱼可以帮记者保留到吃饭那天。
看完了娃娃鱼，老板娘又主动提出给记者看看“五步蛇”，转身又去屋子里拎出了一个沉沉的白布有孔编制袋。凑近一看，里面蜷缩着一条盘成几圈的五步蛇，最粗的地方有手腕粗细。“这条蛇有四斤重，也可以留给你们。”老板娘说。
百家野味饭店年销售估计过亿
“现在是每年销售最为火爆的时候，不说一些规模稍微大一点的饭店，就是那种夫妻两个人用自己家的私房改的饭店，再请个厨师，旺季的时候一个月做个10万营业额不成问题，平均一年做个50万不成问题。”当地一位向记者爆料的知情人称，旺季从3月中旬持续到5月中旬，一些规模稍大的饭店甚至2个月就能做50万营业额。现在整个湖氵父镇竹海风景区类似这样的大小野味饭店最起码有接近200家，就按50万算，一年的销售估计要过亿元。
在这里，野味饭店的确蔚然成风，记者沿着公路粗粗数了一下就看到至少50家饭店，有些地方甚至一片刚刚搬迁的新农村安置点也几乎都开起了饭店，甚至饭店名字都直接冠以“野味”字样。
知情人告诉记者，穿山甲、“五爪金龙”是宜兴当地比较流行的野味，黑市的收购价一只穿山甲不过400元，到了宜兴售价就翻到每斤500元。一只穿山甲少说16~18斤，也就是说在宜兴一只穿山甲的价格在8000元左右，整整翻了20倍，其利润可想而知。“来点上档次的野味，一桌菜动辄上万元，有多少来玩农家乐的游客会吃呢？除了老板请客，又有多少是私人掏腰包？”知情人质疑说。
宜兴与浙江长兴、安徽广德两地交界，山区丘陵属于浙江莫干山的余脉。因为人类活动频繁，这里的山林里仅仅有少量野猪、野鸡等野味，农家乐的野趣更多的应该是田园果蔬风光。吊诡的是，这里饭店声称的野味却号称除了老虎肉都是在山里直接捕到的。事实上据知情人透露，即使是普通的野味野鸡、野山羊等，也大多是从江西鄱阳湖及福建深山采购而来。
收运贩卖渐成隐秘勾结链条
宜兴山区有饭店经营违禁野味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此前宜兴警方也曾查获过五步蛇、乌梢蛇、穿山甲甚至“熊掌”的贩卖团伙，但一条涵盖收运贩卖整条线的隐秘勾结链条并没有因为打击而消失。
事实上在记者暗访中发现的娃娃鱼、穿山甲甚至熊掌、老虎肉这些国家保护动物，都是通过一条隐秘的渠道贩运至宜兴当地的。曾经经营过野味饭店、如今基本洗手不干的一位饭店老板告诉记者，宜兴“野味”饭店经营的五爪金龙、穿山甲大多来自越南、缅甸，经广西、云南一带后，通过长途车托运的形式流入宜兴；獾子、蛇类等则来自邻近的浙江一带；熊掌贩运自云南，而老虎肉则来自东北。
“基本都是通过长途车，当地有人收购，然后委托长途车司机发货，到了宜兴再安排人去接，这样农林部门或者公安部门就很难追查，即使查到了，往往长途车司机也推脱说不知情。”该老板称，等“货”到了宜兴，就有一批专门的人来上门兜售，时间长了就会形成固定的销售渠道，“一般来说只要你饭店开在那里，就会有人空手上门询问是否需要野味，如果表示需要，他就会直接给你供货。”
宜兴市农林部门此前就曾对记者表示，近年来他们在一些开往宜兴的长途汽车上发现了多种野生动物，种类涉及鹭科鸟类、天鹅、猪獾、狗獾、猫头鹰、猴面鹰、巨蜥等，尤其以蛇类为主。
该老板还称，早几年的时候，像穿山甲、熊掌之类的“货”，饭店老板从这些人手上收来以后都是直接冷冻放在饭店的食材库里的，最近这几年因为查得严，老板们都很“精明”。“几乎所有的违规‘货’，都放在供货人的仓库里。一个电话供货人就会送货上门，现送现烧，可以减少被查到的风险。”
饭店老板互相通气逃避检查
收货渠道大多相同、相近，当地一些饭店的老板之间也彼此熟悉，什么时候有检查，什么时候有风吹草动，大家也会互相通气。记者在该地调查时，除了“水清酒店”还去了其他几家饭店，在第二家、第三家饭店暗访时，饭店老板都拍胸脯声称穿山甲、五步蛇等野味绝对保证供应，可到了第四家饭店时，饭店老板坚称没有违规野味出售。
“你们已经暴露了。”记者接到知情人的电话，“他们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是互相之间已经在传了，说是有一批陌生客人在调查野味的事情，让所有饭店的老板小心些。”
果不其然，没等记者走进第五家饭店，原本信誓旦旦什么野味都有的“水清酒店”老板娘给记者打来电话：“刚才说的什么穿山甲、娃娃鱼、熊掌都是随便说说的，绝对没有。”记者反问娃娃鱼是怎么回事，老板娘则支支吾吾地回避了。
此前宜兴市农林部门也曾向记者表示，当地不少饭店偷偷摸摸经营野味的情况他们也知道，但是因为一些饭店老板互相串通消息等原因，实际的执法存在发现难、取证难的问题，往往刚刚检查了一家饭店，其他饭店就都收到消息，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眼下即将进入清明、五一的旅游旺季，知情人称宜兴湖氵父镇当地山区将迎来品尝野味的食客潮，这种违规经营野味的行为是否会愈演愈烈，快报将继续保持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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